［柯王子］蓝眼睛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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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把脚搁在面前的软座椅上，无精打采地注视着眼前的风景，连绵不绝的绿色从他眼中一闪而逝。天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飞溅到车窗上，洇开，后像少女的眼泪缓缓滑落。离开夏洛伊后不久，坏天气就缠上了他们，一连几天的大雨让送亲的队伍不得不踏着泥泞前行。
一开始，杰克坚持要骑马走在队伍里，他无视了那些因好奇而向他投来的目光。他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骑马前进，就像国王阅兵那样。国王大道上吹来的阵阵清风让他精神抖擞，直到后来雨势增大，出于对可能患上感冒的忧虑，侍从们把他劝回了马车，这一待就是好几天。
杰克把所有能在马车里进行的娱乐活动都试了一遍，最后为了打发无聊，他不得不像身边的同伴那样闭上眼睛。他梦见自己在打猎，一头麋鹿倒在了他的弓箭下。他跳下马，走上前查看，空中却忽然俯冲而下一只猎鹰，凶猛地跳跃到他手臂的护甲上。那畜生的爪子紧紧抓牢杰克不放。
他抽搐着醒来。搁在腿上的帽子滑落到地上，杰克捡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帽檐上插着的一支黑色羽毛。雨已经停了，晚饭时的天空是一种甜美的葡萄紫的颜色，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也是因为一顶帽子，杰克心想，当年才十四岁的他提心吊胆地渡过了一个夜晚。
那年夏天兄弟俩去舅舅家庄园做客，他们当时还太小，教人分辨不出日后会发育成怎样的体格。满屋子几乎都是北方来的客人，艾佛略特家的几个刚成年的阿尔法表兄妹们精力旺盛，整个白天不是骑马打猎，就是进行武术竞技。杰克也参与其中——夏洛克公爵在双胞胎很小的时候就教授他们骑马射箭——他不想和毫无荣誉感的托马斯同进同出。
一直都有三四位欧米茄贵妇围着托马斯打转，她们试图把他打扮成一个洋娃娃，而托马斯竟然不自知，还觉得一切很有趣，直站在人堆里咯咯傻笑。看样子他会长成为一名欧米茄。杰克听见人群在议论，但他听不下去了，飞也似的跑出了宅子，仿佛托马斯真是个欧米茄。如果他们都是欧米茄，那由谁来继承本杰明家？当天夜里又有另一个麻烦找到上了杰克，他的帽子丢了。他曾试图去猎场上找过，可猎场那么大，绿草又那么茂密，他实在无从下手。
隔天中午，庄园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外出去野餐。艾佛略特舅妈命人在大草坪上搭建了好几个可以容纳二十人就餐的大帐篷。杰克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他遗失的那顶帽子上别了一只纯金的狮子徽章，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他想象着要是被父亲知道一切，“你不仅追着一群北方佬到处乱跑，还弄丢了你母亲的遗物。我就是这么教育你做一个本杰明的吗？”
杰克吃不下饭。托马斯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他只好告诉了他。“真是太糟糕了，你和舅舅说了吗？我可以陪你去找。”托马斯安慰他。杰克说：“我吩咐了几个侍从，但他们好像都是北边来的，架子大的很。”
“走吧。”托马斯拍了拍杰克的手，兄弟俩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快步离开了帐篷。没走多远就被一个长着大鼻子的仆人拦住了，“杰克少爷是哪一位？”
“是我。”杰克说。
仆人献上一个纸包。杰克打开看，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帽子！祖母绿镶嵌成的雄狮双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仆人说：“我家主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去客人里找一对双胞胎。’ ”
托马斯问：“你家主人是谁？”
“你们不知道柯蒂斯少爷？昨天打猎就是他组织的，午餐的山鸡也是他打来的。还有这顶帽子，也是他亲自去找来的。”仆人脸上很是得意。
“有劳了。”杰克说。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柯蒂斯说过话，但他记得艾佛略特家的阿尔法们骑在马上一个个都跑得飞快。他们扯下灌木丛中的枝条，编织成王冠，戴在了一个大胡子的头上。他们欢呼着，高唱起了柯蒂斯的名字。
柯蒂斯是哪一位？回去的路上托马斯一直吵着要让杰克指给他看，他说：“那些山鸡肉很嫩，这里的厨子可比我们家的会做菜。”遗憾的是直到兄弟俩离开，杰克口中那个大胡子都再没出现。
＊＊＊
杰克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柯蒂斯正在阅读铸造车间送来的大炮设计图，这是一份新式图纸，足足写满了四页纸。侍从进门通报的时候，柯蒂斯不假思索地说：“让他们先去休息吧。房间应该都安排好了吧？”
柯蒂斯的挚友，埃德加也在场。他说：“你不先去看看？要是吉勒姆知道你为了大炮而冷落了新娘，他一定又有话要说了。”
“他能说什么？我都已经答应娶他了。再说，我不用看也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们是双胞胎。”柯蒂斯埋头在纸堆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他想，时间过得还真快，仿佛就在昨天他才点头同意再婚的事情，而一眨眼，本杰明家的人就已经上门了。
杰克抵达后的第七天，柯蒂斯从二楼会客室的窗前经过，这几天他仍旧没能抽出时间去见他未来配偶一面。一来，他事务繁忙，才从基利波见了国王回来；二来，些许小情绪在他内心深处暗暗涌动。他有时会想起托马斯，那个小卷毛噘着嘴说自己好像是爱上了国王。他们在主面前宣誓，结合已经一年，而托马斯不过才见了国王两次，他就胆敢说爱？
“嘿，你要去哪儿？”埃德加的出现堵住了柯蒂斯的去路，“吉勒姆来了，正在同杰克见面。他要我找到你，请你下去。”
“我会去见他的，但不是现在。”
“你走不了了，他们就在来的路上。”埃德加指了指窗户外，吉勒姆和杰克正穿过喷泉花园的大草坪往宅子方向走来。
“也许他们只是在参观花园。侯爵府很大，有喷泉，玫瑰和旷野三个花园。没有我的传召，他们不会……”
“你怎么了？这可不像是你会干的事情。”埃德加打断了他，“杰克来的这几天，恐怕已经参观过侯爵府不下两次。据说，当管家告诉他，厨房一年要杀掉三百多头羊，数目是猪的三倍，他还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为什么？他家不是这样吗？”柯蒂斯靠近窗边，杰克在户外和吉勒姆说着什么，谈话似乎很愉快，因为下一秒杰克就笑了。他们的距离足够近，虽然是楼上楼下又隔了一扇窗户，柯蒂斯却看得很清楚。杰克戴了一条镶有宝石的金链，看起来像是公爵家传的珠宝。柯蒂斯估摸着它的重量，以及它给主人所带来的光彩和气度。
仿佛是感受到了注视，杰克仰起脸，自信又友好地望着柯蒂斯。尽管有那么一会儿，他心中满是忧虑，担心柯蒂斯会冷下脸，视而不见自己。他是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对这一桩婚姻，柯蒂斯并非向他那样心满意足，他到底还是因为托马斯的背叛而对自己心存芥蒂。但是很快，柯蒂斯举起手，碰了碰脑袋上的帽子向他致意。终于，笑容又再次回落到杰克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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